栀子花开

 

  老了,竟老成了学生。
  像青葱少年一样坐在教室里,痴迷地听老师讲课。
  蹊跷。
  更蹊跷的是,在毕业座谈会上,伍庆主任竟然讲起栀子花开来。
  那是一首学生毕业歌曲。栀子花般的美丽少女,青春勃发的英俊少年,在即将分别的时候流露出对校园生活及相互间的依依不舍。
  可惜,我们青春不再。我们都七老八十的人了,脸像杉树皮,手指像螃蟹爪,滿头银装素裹,哪有一点青葱的影子?
  然而,伍主任讲栀子花开,话语里充满了激情,俨然把我们当成求知若渴的青葱少年。不知道是她喜欢上了栀子花还是喜欢上了那首歌曲。
  我是喜欢栀子花的。
  小时候从山里挖回来一棵栀子花的幼苗,种在家门前,经常给它浇灌,竟开出了朵朵芬芳,重重叠叠的花瓣像簇拥着的白云。那种香气清新浓郁,悠远绵长,闻起来像是在听醉人的情歌。
  每天清晨起来我都要去闻一闻,陶醉在情歌里。
  隔壁堂姐笑我,“男子八叉的还去闻花!”
  “嘿嘿。”我的脸上即刻浮出一朵红云。
  说来也奇怪,伍主任的栀子花言辞,竟像一种清凉的风吹过来,使我们顿感安静清爽,还似乎闻到了栀子花的芬芳。这,也许是精神反作用于物质吧。
  伍主任看起来年轻,白晰的笑脸上青春尤存。她的栀子花言辞也使我们的心激荡起来。
  光阴好像流水飞快
  日日夜夜将我们的青春灌溉
  栀子花开啊开
  栀子花开啊开
  象晶莹的浪花盛开在我的心海
  ……
 
  流水飞快!三年的中国现代文学作品课程一晃就结束了,这日子比流水还快! 三年啊,人生有几个三年!
  所幸的是,我们比青葱少年自由,我们毕业了可以不离校,并且又从一年级开始学习。
  教室还是那间朝南的教室,老师还是大家喜爱的汪坚强老师,学生还是我们这一群志同道合的学生,唯一变了的班主任不是我们尊敬的王老师。然令我们惊讶而欣慰的是,我们的新班主任老师竟然是伍主任,那个喜欢讲栀子花开的老师。
  她总是带给我们微笑与银铃般的声音。
  每次上课前,她款款而来,把一瓶开水放在讲台上,笑着招呼我们。撒下几颗银铃声后,就开始忙起来。她把窗帘调到合适的高度,把空调调到合适的温度,把投影教学设备打开,图像与声音调到最佳状态。她像一只燕子,玲珑婀娜的身影在我们眼前飘来飘去。
  认为一切都调整到位后,她就坐到教室后排的座位上去,静静地等待汪老师来上课。
  汪老师一来,我们的眼睛就随着他的银发亮起来。他肚子里装满了墨水,嘴巴一张,那些墨水就喷涌而出,几十个学生的心也跟着澎湃起伏。
  伍主任的心里也许与我们一样起伏,不过她脸上是平静的,她的眼睛也许像猫头鹰一样关注着目标物,只要有什么风吹草动,她就像一个待命的士兵一跃而起冲锋陷阵。比如有时教室外面突然响起了噪音,她就飞快地过去把窗子关上,把躁音无情地堵在外面。有时太阳突然从云层里钻出来,把它那耀眼的光和热粗暴地撒进教室里,她就迅捷地过去把窗帘调低,让教室始终充满凉爽舒适。有时有晚来的老学生,蹒跚着来的,她赶忙过去扶住,像扶自己的家人一样,一直让其安顿坐好以后才离开。
  我不知道伍主任的年龄,这是一个敏感的话题也不便问起,总之,她给我的印象很青春。
  有一次她与班上的同学一起朗诵《鹰之歌》,当她朗诵道“南方那美丽的黄昏……”的时候,就像一个充满激情与幻想的女学生。对,她就像一个学生。我曾经对她说过,伍主任,你骨子里有一种激情,你应该写诗,写散文。她莞尔一笑,“想写,只是忙不过来。”
  我们班这学期有73名同学,有曾亲眼见过贺龙元帅的,有曾在未名湖畔读过书的,有享受国务院津贴的,有叱咤在外交领域的,有胸藏锦绣笔下生花的,有洪钟大吕气吞山河的,有莺声燕语声情并茂长于朗诵的,真是藏龙卧虎。还有同窗的父子,有琴瑟和鸣的夫妻,有韬光隐晦不显山不露水的,林林总总姿态万千。但不管同学们以何种姿态呈现,伍主任都以微笑与热情相待。
  73名老学生,长相各异,却有相似的精神面孔,那就是喜欢文学。学校请来了汪老师,配上伍主任,一群爱好文学的学生,真是青菜遇米汤,琴瑟和谐。
  我们的教室里,栀子花开。
  栀子花开呀开
  血色黄昏
  纯纯的爱
  ……

 

现代文学作品赏析班

甘治国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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